一篇回忆伯娘的文章 记录人死亡的全过程（四）
都是能从作者家乡一眼望到的风景
待
文／野牧
6
伯娘一生热爱劳动，却没有“打过”劳动节，就在五一前夕，她安静地走了。
伯娘的工作简历并不复杂，大多数时候在田间事和家务事里打搞。说得上嘴的是她曾经在集体食堂当过炊事员、在小队养猪场当过饲养员、小队保管室当过保管员，最后一员应该是“养羊员”。
那是2009年，堂弟养了一大班羊子，但很多时候是伯娘在打理。一次，我在离她家不远的羊子沟碰见她正在守着羊子吃草。就喊她：“放羊婆er（儿发音），莫把羊子胀坏了，明天给你写一篇表扬稿。” 她装作没听清，右手握成唢呐状接在耳郭上喊道：“啥，大声点”。我索性开起玩笑说：“你儿媳妇喊你回去吃饭”。末了，她一边吆喝羊子，一边说：“老都老了才不要你表扬呢”。
我母亲经常拿自己跟伯娘比，但每次都把自己比下去了。源于伯娘一生勤劳，做事公道，不怕好事人，不撩人嫌；我印象中，伯娘从来没与人红过脸，闹个意见似的；伯娘也常检讨自己，唯一让她不能忘怀的是她当保管员期间发生的一起盗案。作案过程简单，就是强盗把保管室的墙上挖个洞，盗走了几百斤包谷。公社的专案组来查了几次，最后没查出所以然。
伯娘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监守自盗，有她一套破案推理。她说强盗不止一人，包谷也没有背出队，关键一点是当时集体的苞谷“六六粉”打得重，只要挨家挨户地闻都闻得出来。每到此时，我就挖苦她：“优秀共产党员不讲原则，当时为啥不给专案组讲 ？”伯娘悻悻地说：讲不得，当时挖保管室墙角和挖社会主义墙角没两样，查出来了要坐牢的，家人要跟到挨批，后人一辈子也伸不起来眉。
我爱人对伯娘的评价也蛮高的。今年春节时，我们在伯娘家玩，闲聊时我提议：“伯娘，今天有我、我老婆、我弟、您一起4名党员，可以成立一个支部，您觉得哪个当书记合适？”伯娘想了一会儿慎重地说：“你老婆”。
当问及为什么时，她解释为是她自已的权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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伯娘最终能够安静地走，我们想了一些“苦方”。
快到天亮口时，那位老先生指点：“磨得遭孽，不如让她早走”。征得大家同意后，他给伯娘把枕头抽了，让我们都出去，只留一个年长的人守着，并吩咐要断气时喊大家。
这一招没起作用，伯娘一直“妈耶-娘耶”吼叫着到天亮。N堂姐眼泪“巴撒”地说：这样也不是事，喊得我们心痛，不如给她喂点安眠药，让她睡觉。但这个方法没通过，都当心她因此一睡不醒了，以后讲出去后人们都难堪。
长时间挣扎呼吸困难，伯娘的颈项（脖子）急剧增粗，加上头部后仰，颈项好像已与脸部平齐，下颚（下巴）就感觉到不明显。我就建议打氧气。这招很灵验，氧气管子一插进鼻孔，伯娘顿时就不喊也不吼了，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，伯娘的生命迹象不好判断，只凭她胸脯不时的起伏或微微颤抖，才证明她还活着。
临死前的陡然安静，伯娘的内心绝对不会宁静。按照老人们的说法，她还要四处辞行，完成捡“脚板印”的程序，但她要去的地方却很多、亦很远。
伯娘姓熊，本村人氏，是我们村的“豪门望族”，因村里约三分之一的人都姓熊。她一生住过几个地方，她的“衣钵”屋场在半山腰，解放前因山上强盗抢犯多，逐随父母搬下山住；后嫁给我伯父，在伯父的“衣钵”屋场住了几年，她感觉不习惯，就另立门户，在离娘家不远的地方修上房子，投奔娘家去了。
在嫁姑娘选地方上，伯娘也比较开明。她六个姑娘都远嫁“他乡”，没有一个在本村。在当时“亲上加亲”观念较强的情况下，能做到这点很不容易的；不仅如此，当初，她把堂弟也嫁出去做“上门”女婿去了，后因移民，堂弟才得以搬迁回来。我们开初都不理解，但伯娘自有她的道理。她说：一则在跟前，假如他们吵架，她怕怄气，难得听闲话，眼不见心不烦；二则老哒没地方走，都在跟前，一个“早工”就走完了，亲戚天天走动不亲热。
据说伯娘早些年跟伯父有一个计划，老了他们轮流在一个姑娘处玩一个月，一年就去了一半。因伯父20多年前就抛下伯娘走了，致使他们的愿望成空，为这伯娘没少骂伯父“死老头”。但这也是伯娘最牵挂的，他们之前有约定：不求同年同月生，也不求同年同月死，只求死后埋在一起，有个照应。
伯娘的脚步最终要止步于伯父的坟前。这是她最后的归宿，伯父孤独一人为她守了很长时间的场子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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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吟儿：愿我心中的山水你眼里都看到我就喜欢这落花缤纷的样子。那些逝去的记忆，无人知晓，却在被遗忘的角落，持续疯长。
硒园雅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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